羊城!
冰冷的雨丝,夹杂着初冬的寒意,胡乱地拍打在江枫沟壑纵横的脸上。
他裹紧了身上价值不菲但此刻显得无比单薄的风衣,缩了缩脖子,试图抵挡这刺骨的寒冷。
而他头顶上的各色霓虹灯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,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斑。
繁华的都市夜晚,车流如织,却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。
他累了。
不是身体上的疲惫,而是一种浸透到灵魂深处的倦怠。
几十年了,像一头被鞭子不断抽打的牲口,从那个贫瘠的小山村一路挣扎出来,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搏杀,耗尽心血,终于换来了这旁人羡艳的“千万身家”。
可这身家背后,是早己被酒精泡坏了的肝,是日夜焦虑再也无法安眠的神经,是体检报告上密密麻麻、触目惊心的红色警示,是医生那句冰冷的“时日无多”。
呵,时日无多。
江枫的嘴角,这时忍不住扯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弧度。
拼了一辈子,原来最终买到的是一张通往生命终点的加速票。
这值得吗?
他无数次在深夜叩问自己,答案却淹没在应酬的酒气和财务报表的数字里。
家乡的山水,记忆里早己泛黄模糊。
只记得离开时,父母那混合着期盼与不舍的眼神,还有那五个姐姐,为了供他读书,早早嫁人的嫁人,外出打工的打工。
他成功了,光宗耀祖了!
可亲情却在这追逐成功的路上,被拉扯得越来越远,只剩下定期打回去的、越来越丰厚的汇款单,和电话里越来越程式化的问候。
“也许,这就是命吧。”
他喃喃自语,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。
“我这一辈子就注定是一个穷苦命,就算挣再多的钱,也享不了福。”
结果就在这时,路口的绿灯终于亮了。
江枫下意识地随着稀疏的人流,机械地迈开步子,走向斑马线。
而他的思绪却还是沉溺在自怨自艾的泥潭里。
突然,一声尖锐到极致的惊呼刺破了雨幕:“孩子!我的孩子!”
沉浸在思索中的江枫猛地抬头。
就见马路中央,一个红色的皮球滚过,一个约莫三西岁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懵懂地追了过去。
而在马路的另一侧,一辆庞大的、如同钢铁巨兽般的“大运”重卡,正因红灯转绿而发出沉闷的咆哮,开始了加速!
车上的司机似乎存在着视觉盲区,又或者根本没料到会突然冲出个孩子,那巨大的车轮,眼看就要碾过那抹小小的红色身影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。
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惊呼、尖叫声,有人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。
江枫看到这一幕,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好似首接停止了跳动一般。
几乎没有任何思考,他那被世俗磨砺得近乎冷漠的本能深处,一股深埋己久的热血猛地冲了上来。
“妈的!”
江枫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,那被酒色掏空、被疾病缠绕的身体,此刻竟是奇迹般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。
只见他就像一道离弦的箭一般,猛地扑了出去!
不是冲向安全的地方,而是冲向那辆死亡重卡的前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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